(樱井希望)
“是这样啊,哥哥和小葵妹妹出去了啊……”
检查结束后的希望推着轮椅走进了病房,在进入病房前,她还为见到近夜而感到紧张胆怯,昨天对亲哥哥发了那么大的火,明明不是他的错,自己还是没有控制住情绪,这让希望感到愧疚。
所以,当发现近夜不在,只有小白站在面前的时候,她松了一口气。
“希望妹妹,为什么你要跟近夜吵架呢?”
小白老实提出了疑问,而希望只是低垂着目光,神情有些失落。
“近夜对你的关心和呵护,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。”
“我知道哦,因为那是我最喜欢的哥哥,我当然比谁都要清楚,只是……”
希望朝遗留在床上的黑色毛绒兔看了一眼,顿时变得忧郁起来。
——小葵妹妹会在希望生日那一天死去。
她的哥哥是这么说的,且不论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。要希望承认这一点……
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?
她无法接受,问医生的时候医生也是一脸茫然。
对方是近夜,是希望最亲爱的哥哥,所以比起医生的话或是世界的真理,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哥哥。可是,唯独这件事情,她不想去相信,却又不得不相信。
“我很喜欢小葵妹妹,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,就已经被她的稚气可爱以及那俏皮的两股麻花辫所吸引了,小葵妹妹会死去什么的,我怎么可能会接受嘛。”
“但那是事实,死是无法改变的。”
小白这么说的时候,希望看到她绯红的瞳眸里有一丝忧郁,仿佛忍耐着什么咬紧了嘴唇。
“现在你能做的事情,不就是好好陪伴在小葵妹妹身边不是么?不要白费她的苦心,不要让她留着遗憾离开,人既然无法永远活着,就应该去创造回忆啊。”
小白越是说着,情绪变得越激动,平时的她看起来很呆板,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觉得她的内心其实是深思熟虑的。所以看到现在的小白,希望觉得有些愕然。
“小白姐姐,为什么你能够这么从容呢?一但小葵妹妹死了,就意味着她不会再出现了,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了哦。”
空有回忆,只会造成更多的痛苦。父亲慈祥的笑脸,宽厚的肩膀;母亲温柔的声音,柔顺的长发;那些都深深记在了希望的脑海里,同时那悲哀的神情,离去的背影也深深烙印在希望的心里。
“我才不要小葵妹妹死去,我已经不希望有任何人离开了!”
看着希望痛苦的表情,小白的目光变得黯淡,绯红的瞳眸里蓄满了悲伤的情绪。
“你真的和我很像。”
仿佛有冰冷的指尖滑过希望的背脊,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小白。
“所以,我能够理解你的痛苦。但,你还活着不是么?近夜不是还在么?”
乔邦尼失去了康贝瑞拉,可是他的家里还有母亲,他在学校还有同学。他在通往银河的中途就从列车里下来了,他是无法跟康贝瑞拉一起去银河的,但是他在现实里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他。
“近夜一直在痛苦,因为没有完完全全顾及到你的心情,他一直在为你和小葵妹妹考虑,想着究竟该怎么样才能让你们过得快乐,但却忽视了自己,受到你昨天的伤害之后,近夜几乎快撑不住了呢。”
“哥哥他……”
“所以,不要再让你哥哥担心了,好么?”
病房里变得寂静,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,窗外依旧是一片昏黑,而病房里却充满着温暖的橘光。
(樱井近夜)
那一晚,葵把眼睛都哭红肿了,因为感到不好意思而遮住了脸。
“呜呜呜~太失败了,居然在哥哥面前这么失礼,脸都哭丑了。”
“才没那回事呢,小葵妹妹其实长得挺可爱的呢,或许有很多男生喜欢小葵妹妹呢。”
“真的么?”
葵松开了手,将那哭得红肿的双眼和通红的鼻子暴露出来。
“那,哥哥也会喜欢小葵么?”
“啊哈……我可不想被警察叔叔抓走了呢。”
对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女生抱有恋慕之情,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,搞不好还会被警察请去派出所喝茶也说不定呢。
天色变得更加昏暗,两人有说有笑地聊着天走到了医院门口时,早就过了探病时间,无论是周围居民房还是医院的病房里,都是一片昏黑,搞不好都已经入睡了,毕竟是雪天,天气冷得快。
“哥哥,不进去看看希望姐姐么?”
离别前,葵抓着近夜的衣角,有些依依不舍。
“希望身边有你陪着就好了,现在已经过了探病时间了,明天再见吧。”
摸了摸她的头发,她这才安心地松开了手。在进入医院之前,还不停的朝近夜招手。
“真的不进去看么?”
小白悄然出现在近夜的身旁,对于她的神出鬼没,近夜早已见惯不怪了。
近夜望着那栋白色的建筑大楼,看向希望病房的位置,踌躇了片刻后,他还是决定离开。
“没关系了,明天再和她道歉吧,今天已经很晚了,我不想打扰她休息,毕竟关于小葵妹妹会死去这件事情,受最大伤害的人就是希望了。”
“真的是这样子么?”
小白还是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,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近夜。她想说的事情,近夜能明白,她一定是想说‘最痛苦的人明明是近夜你吧。’
但那都无所谓,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决定了。那个凄冷寂寞的夏夜,虫鸣声不绝缕缕,在房子里传出来的希望的哭喊声。
“不要走!拜托了!我一定会努力做个好孩子,所以……”
希望绝望地哭喊声深深刺痛了近夜的心,无论他们怎么祈求,父母就是用悲哀的神情看着他们,然后各奔东西。希望也因此伤心过度,此后出现了莫名其妙的病状。
那个时候开始,近夜就已经下定了决心,哪怕失去所有,也要保护好唯一的亲人希望。所以,最痛苦的人是自己也无所谓,他只希望妹妹不要再受伤害了。
路上没有半个行人,近夜和小白保持沉默,回到破旧的公寓里。
洗完澡就睡觉吧。这是近夜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,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考虑,而希望的事情……明天去好好道个歉吧,虽然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就是了。
近夜让小白先去浴室沐浴,自己可以等会再去。
莲蓬头打开,热水喷洒而下的声音从浴室里传了出来,近夜坐在地上,感到有些疲惫。
忽然,他听见莲蓬头喷水声里还混进了其它的声音,仔细倾听的时候才发现,是手机铃声。
“你好,我是樱井近夜。”
是个陌生的号码,近夜按了通话键后,尽量保持自然的声音,但手机的另一头却没有任何声音。
“喂,请问?”
“哥,哥哥……”
近夜感到整个大脑变得清醒,浑身的疲惫如同沐浴上了热水般冲刷而去。
“希望……”
那是希望的声音,就在手机通话的另一边,抱着不安的情绪传达过来,让近夜感到内心绞痛,浑身不自在。没想到只是一天没有见到希望,就让他如此悸动,仿佛生活缺少了一块重要的碎片,让近夜感到不安,当听到了希望的声音时,又感到释然,先前还痛苦抑郁的心情,竟涌起一丝开心,变得豁达起来。
“对不起希望,昨天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,今天也没有去见你,真的很抱歉,哥哥知道错了。所以,请不要记恨哥哥,我也不想让你伤心的,真的很对不起!”
百般情绪在近夜内心交集着,但他只能通过抱歉来传达。他感到莫名的感动,几乎就要化为泪水涌出来,但还是拼命忍住。
“不要这么说,哥哥,明明做错的人是我,冲哥哥发脾气的人是我,我才是应该感到抱歉。”
不仅仅只是通过电话,近夜更想见到她,现在就想,想到内心快要撕裂开来,想要见到那个最重要的妹妹,这是他现在最大的心愿。
“呐,哥哥,我好想见你。”
“我也是,希望,哥哥很想见你。”
“你能来找我么?”
手机通话结束,浴室里的热水喷洒声也停止了。
“小白,我出去一趟!”
近夜从地上站起来,没有等小白的回复,甚至来不及去穿上大衣,也来不及戴上手套和裹上围巾,单单只有一件黑色的长袖制服和黑色长裤,然后拿上《银河铁道之夜》,便推开大门冲了出去。
奔跑而感受到的寒风真不好受,如同针刺般袭击着近夜全身,面部肌肉冻得几乎僵硬,充血的双眼直直看着漆黑的前方。
经过这回,回去以后恐怕会发烧吧,但这又如何,没有什么比见到希望更加重要的事情了。
“近夜君……”
经过自动贩卖机口,近夜听见了有人呼喊他的声音,回过头去,发现披着红色大衣的朝日汐手里拿着罐装咖啡,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,但近夜没来得及去理她,而是径直飞奔向前。
“不好意思,我有急事!”
匆匆回复之后,身影便急促离去。
该死的真冷啊!
近夜感到呼吸有些急促,步伐沉重地踩在雪地上,目光笔直地向前,闯过无人的红绿灯口,将昏暗的路灯甩在后头,朝着那栋白色建筑大楼,有着红色十字架标志的医院前进。
终于到了的时候,已经是拒绝探病的时间,近夜无法从正门进入见到希望。焦急万分的时候,他想起了和葵初次见面时候的场景,于是朝医院中庭跑去。
被白雪所覆盖的中庭,已经难能见着繁花盛开的样子,平坦的草地里也覆上一层雪白。近夜数着窗户的位置,最终在希望的窗前停了下来。
剧烈的运动加上冷风呼啸,近夜感到有些难受,喉咙干渴得要命,肺部剧烈地疼痛,但这些都先被作为次要情况处理。他让自己休息几秒钟,调整好状态后,轻轻地走进窗户。
咚咚咚。近夜敲了三声,然后往里面望去。
希望正好看着自己,瞪大了双眼中噙满了泪水,瘦弱的小手朝近夜这边伸过来,透明的薄唇张开,不断地喊着,即使隔着玻璃,近夜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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